我知道他在说父亲,扫了他一眼。
“孩子你不该回这么晚,”
我仿佛看到外祖母从大李子树下站起,开始发出责备。
我的心都碎了。
我想告诉外祖母自己怎样跨过千山万水,路实在太远了;告诉她,我深夜听见了北风里的呼喊,马上就踏着荆棘丛生的小路而来……
2
那场飞奔至今还在眼前,仿佛只一闪就过去了这么久,仿佛昨天刚刚送走了母亲。
那一次,送别母亲和迎接新生竟是同一趟旅程,这是我永远不能忘怀的一个经历。
那天,邻居家的孩子出生了。
送走了母亲,我该找邻居告别了:老骆转悲为喜,在小泥屋前的空地上快乐地忙碌,木格小窗上正冒出白色的蒸汽……
可惜那个孩子后来夭折了。
他们再也没能生另一个孩子。
当我再次归来时,看到的是他们收养的骆明。
就像有一个宿命、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似的,每当秋天来临,我都要踏上回返的里程。
如此频繁地来往于城市和故地之间,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。
我知道每一次归来都是因为一些人、一些事、一些梦想。
是的,对于我来说,小果园就像一个永久的谜、一个关于昨天的全部痛楚和美好的节点、一个真实的存在和象征、一个通向过去的入口和出口。
经过了上一个秋天我才知道,就是它使我许多年来一直悬着一颗心,既不能遗忘也不能拥有、不能亲近。
但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的生命深处愈加充满了惦念和向往。
这一次踏上平原,一直在心里念叨的是达子嫂的话:“大兄弟,你该来家里住啊,这里就是你的家啊!”
于是我真的盘算住在他们家了——我想自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,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惊喜。
下车后我就直接奔向了那片小果园——就像当年的那个孩子放学回家一样,我也是沿着灌木丛中的那条小路翻过沙岗的。
当我站在那儿擦着大滴汗水,一眼看到那棵大李子树、树旁那座黑乎乎的泥屋时,心里立刻涌过一阵无法言喻的激动。
进了小果园,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。
一棵大山楂树的枝桠上,一只蓝点颏奇怪地瞅着我。
多么静啊,静得令人生疑。
没有护园狗的叫声,也没有鸡鸭吵闹,一切声息都没有了。
到了泥屋跟前,我定了定神才发现:门板上挂了一把大锁。
我坐下来等待,心想再有一会儿骆明就该放学回家了。
直到太阳落山,小果园里还是没有一个人影。
我只得像上一次那样,住到了园艺场招待所。
第二天一早又来到了小果园,结果还是空无一人。
多么奇怪,仅仅是一年后的秋天,这里的一切好像都变了。
人哪去了呢?我不得不向园艺场的人打听老骆,他们听了上上下下打量我,支支吾吾的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。